隔着一道屏风,又不是隔着一堵墙。
屏风是上下镂空雕花、中间仕女彩绘的刺绣屏风,挡不住多少视线,也隔绝不了多少声音。
女儿蹑手蹑脚地走路时塔娜就注意到了,但没有出声,也没有盯着女儿一直看,她还是做她的。
不经意的视线扫过,塔娜看到女儿窝在圈椅上,笑容甜净可爱,柔柔的,暖暖的,就像是窗外流泄进来的冬日暖阳,是甜甜的淡橙色。
但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嘴角,犹如乌云遮住了太阳,世界一下子成了铅灰色,塔娜看着都觉得难过了。
塔娜走过去,没有抱住女儿,只是很寻常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她说:“京城形势有变,我们留在这里不安全。”
方年年点头,“我知道的。”
塔娜想说“等以后……”以后什么样子谁知道呢,虚无缥缈的未来就和苍白空洞的过去一样,许诺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轻轻地笑了笑,“东西收拾好了吗?”
方年年说:“当然啦,你看,都在箱笼里了。”
“还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塔娜莞尔,“臭丫头,也就嘴巴甜。”
方年年,“哦,我就没有其它优点了啊。”
“没有了!”
塔娜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东西,无奈地说:“你还说收拾好了,那边呢,螺黛都没有收起来,那可是波斯来的,市面上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方年年,“……你听我解释,那就是意外。”
捂脸,听起来就像是渣男说的。
“快收拾,午饭钱赶回家。”
塔娜说。
“得了,我的娘亲。”
方年年把自己抑郁的情绪收拾收拾,整装出发又是一条好汉。
小二藏着把箱笼放上车,一家三口上车后,由着雇来的车夫驾车往城门口去。街上人头攒动,行人络绎不绝,随处可见的彩缎扎成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连带着空气都是节庆热闹的味道。
方年年仔细看了,发现那些彩缎扎的花竟然不是全新的,看起来就是用了有几年的陈货,还能够看到破损的地方用针线缝补的痕迹。
真是节省!
不全是铺张浪费吧。
方年年看了热闹,方奎看到了戒严。
也许有人会认为五步一人、十步一岗,是为了应对千元节的热闹,但方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这是一个经历过行军打仗之人的直觉。
现下京城,作祟的魑魅魍魉应该都各有归处了吧,说不定刑部的大牢都填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方奎弯了弯嘴角,微带嘲讽。
临到城门口发现,进出城需要检查。
人看脸,车看厢,货物开柜,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车厢内的一家三口看了看彼此,从中感受到了沉重。
方年年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现在怎么办?”
“别紧张,放轻松。”方奎轻说。
塔娜淡淡地说:“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做错事的是我们吗?”
刺杀不好明说。
“你越是表现的不对劲,就越是容易被人注意。”
方年年做了个深呼吸,“呼呼呼,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控制不住发抖啊。”
拳头捏紧了放在胸口,隔着布料能够感觉到心脏的咚咚咚,真是紧张刺激。
“你爹娘又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塔娜用空心拳捣了一下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给我放平常心,别大惊小怪的,以后要面对的大小场面多着呢,要每一次都这么紧张,身体还要不要了?我感觉你在哆嗦。”
“何止啊……”方年年捂着腮帮子,她牙关都在咔哒咔哒。
她刚才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看到马车是一辆挨着一辆排查过去,箱笼都不放过,人是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还有官差询问姓名、来历、出京何事等等,因为排查的仔细,城门口的四排队伍走的很慢,宽阔的街道上已经堆积了太多的人和车马。等候的人不耐烦地抱怨,目光触及到街边站立的厢兵,眼神立刻就瑟缩地转移,叫喊的气焰断崖式地熄灭,就怕惹祸上身。
越是临近城门口,站着的厢兵就越是多,他们有人身着皮甲、有人身着布甲,肩头、胸前、腰间等等还有铁甲护身,观他们整装待发的模样,不是普通的城防军,应该是戍卫京城的两营军人。
不知道是来自于青山脚下的东大营,还是驻扎水边的西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