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彩妆小说网>玄幻小说>雪中悍刀行完结版大全集(1—20册)平装版> 第三章女侠押镖走北莽,书生挎刀赴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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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女侠押镖走北莽,书生挎刀赴边关(2 / 2)

刘妮蓉苦涩道:“师父,你知道我最反感这类官宦子弟了,看着和和气气,为人处世玲珑八面,其实吃人不吐骨头。”

肖锵笑了笑,不再打趣这个心气奇高的徒弟。当下众人便一起去找寻合适的客栈入住。一般而言,不入新开之店,不入换主之店,都是行走江湖的老规矩,道理也浅显,只不过就在倒马关驻兵眼皮子底下,倒不用太计较这些。他们最终找到一家闹市中的老字号,三十多人一晚就得花去将近二十两银子,饶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刘妮蓉,都有些心疼,明知是本地熟客的话只要不到十两,但为了稳妥起见,即便被当作肥羊狠宰一顿,鱼龙帮也只能捏鼻子忍下。

这期间徐凤年安静地跟在后头,街上那一幕,让鱼龙帮对这位原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佩刀青年十分轻视,心想你小子佩刀是拿来看的?都差点被一个娘们儿抢走当小白脸了,就算打不过那些恶仆,你小子好歹意思意思,摆出一张愤然的脸孔嘛,你这副不言不语还倒退一步的孬种行径,不是连累咱们鱼龙帮都陪着你丢人现眼?!

呸!

一名鱼龙帮年轻人吐了一口唾沫在徐凤年脚边。

江湖人直来直往,姓徐的马上得到现世报,除了捞到一口唾沫,他还被安排与一个资历最浅的帮众住在客栈最廉价的狭小偏房。徐凤年对此依然默不作声,并没有异议。与他同房的家伙叫王大石,可惜体魄性格都名字截然相反,个子矮小不说,还生得瘦如竹竿,非但不如茅坑里石头那般又臭又硬,反而性子十分懦弱温顺,只不过他父亲早年死于帮派斗殴,算是为鱼龙帮尽了死忠,刘老帮主惦念这份情义,力排众议将根骨不佳的王大石纳入帮中。

这小伙子虽说没半点武学天赋,但肯吃苦,做事也异常勤快,能出十分力,绝不偷懒一分,在帮里没少做刷马桶或者给师兄们洗衣物的脏活,任劳任怨,这些年受到的欺负得有几大箩筐。只不过这小子天生乐观,嘻嘻哈哈,从不叫苦记仇。一次在帮内刘妮蓉无意间看到他被欺负得过分了,就额外留心,对王大石稍微照顾了一些,这才让王大石的境况略有好转。这趟出门,小山头林立的鱼龙帮就王大石乐意对徐凤年挤出一个笑脸。大概是同病相怜,这次与徐凤年住在一屋,王大石不用顾忌师兄以及师叔伯们的脸色了,关上门后就主动喊了一声徐公子,还掏出刚才在闹市买来的倒马关特产细棋子糕。他其实买了两份,明面上那份足有一斤多,暗地里藏了三两不到,前者自然而然被师兄们搜刮了去,若非如此,喜好糕点的王大石就算花了钱,也连这三两美食都吃不到,这便是王大石苦中作乐出的小精明了。

在沉默寡言的徐公子面前,王大石明显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强烈到不知如何掩饰,他掏出了所有油纸包裹的细棋子乳糕,红着脸问道:“徐公子,尝一尝?”

徐凤年摇了摇头。王大石也不觉得意外,坐在桌前自顾自吃起来,才下嘴,就有几位师兄不敲门便推门而入。王大石愕然地转头,下意识下咽掉那嘴糕点,只知道完蛋了,被师兄们知晓他私藏了糕点,以后肯定又要被他们按下头去爬裤裆。

三位五大三粗的师兄进了屋子,在目瞪口呆的王大石身上搜了搜,没有想要的结果。其中一名师兄灰心丧气,迁怒王大石,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骂道:“你小子竟然没有偷偷摸摸黑下几块糕点,你他娘的是笨还是蠢啊?!

害老子输给李豆那颗小辣椒半两银子,说好了,这半两银子得你出,过几日发了钱,你赶紧地还给师兄,听到了没?!”

一头雾水的王大石木然点了点头,那师兄临走还不忘再一巴掌拍下,骂骂咧咧摔门而去,“晦气!”

王大石等师兄们走远了,做贼般闩上门,再耳朵贴在门上,没听见脚步声,这才悬下心中惊吓,抹了抹嘴,一脸暗自庆幸的傻笑,丝毫没有那些糕点是他出钱买来就该是他的的觉悟。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似乎被欺负才是再正常不过,若是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是怪事。王大石看了眼空荡荡的桌面,傻眼了,这时徐凤年抬起手,将千钧一发之际摸走的失踪糕点重新放回桌上,王大石跑回桌边坐下,感激涕零得不知如何说话。

无形中做了一桩善事的徐凤年还是面无表情,并不与王大石套近乎,只是把椅子拉到靠窗位置,闭目休憩,好似老僧入定。

一等厢房里头,刘妮蓉与师父肖锵、客卿公孙杨还有一名洪姓管事分坐桌子四面。

桌上横一鞘双剑的肖锵轻声笑道:“妮蓉你仔细说说看那白衣剑客的剑法套路,那帮小兔崽子说得含糊不清,半点眉目都说不出。”

刘妮蓉跟肖锵习剑多年,而且自幼耳濡目染爷爷刘老帮主与各路高手对敌,其中不乏剑术高人,眼光颇为独到。她娓娓道来,几处精妙招式,还不忘以手指做剑,悬空缓缓比画。

肖锵可不是那沽名钓誉的剑士,一鞘双剑,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出鞘以后子母双剑可借势在身边四周一丈内如双燕回旋,攻守兼备。这当然不是那上乘剑道的御剑神通,而是取巧的剑招。肖锵自嘲完全不入剑道宗师的法眼,但在鱼龙帮看来已是极为玄妙的本领,便是见多识广的刘妮蓉也诚心敬佩,她辛苦习剑十几年,也只能做到让单剑回旋于周身三尺范围内,而且中看不中用,于对敌厮杀根本无益。

肖锵是鱼龙帮少数能在陵州武林排在二流冒尖位置上的高手,离刘老帮主的第一线相差其实不远,是帮内名副其实的剑术第一人,刘妮蓉拜师于他,肖锵不算误人子弟。

肖锵听刘妮蓉说完比武过程,微笑道:“如果为师没有猜错,那白衣剑客是当下边境风头很盛的程颐澈,本以为是糊弄老百姓的三脚猫功夫,不承想还真有些道行。可惜这位走得急了,否则还真可以论剑会友,若是能入了我鱼龙帮做客卿,那更是好事。”

刘妮蓉轻叹道:“可惜。”

肖锵看了一眼脸色木讷的公孙杨,笑道:“这程颐澈身手高则高矣,比起咱们老闷葫芦,还是差了火候。妮蓉,当年你公孙叔叔……”

公孙杨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古井无波,打断了老友肖锵的揭老底,摆摆手道:“没有的事就不要提了。”

肖锵无奈道:“我这还没说!”

公孙杨弯腰站起身,轻声道:“小姐,我先回房。”

刘妮蓉起身要送行,被公孙杨摇头拦下,他独自走出屋子。鱼龙帮都知道这位大客卿右足趾上患有湿毒,举步维艰还在其次,据说睡觉的时候连鞋根都拔不起来,所以走路微瘸,也不如何露面。鱼龙帮那些上了辈分的人物中,就这位连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只听说老家伙能使出五箭连珠的绝技,但谁都没机会亲眼见证,那张牛角大弓常年蒙尘悬挂在墙壁上,也不知是不是充门面的。等公孙杨离去,肖锵才透露了一些秘辛往事,刘妮蓉这才得知公孙杨曾有过骑马入城时,双手抓住城门将一匹烈马夹起悬空的壮举。真是如此的话,公孙叔叔巅峰时已经完全不输她爷爷了,只是不知这些年境界修为退步了没有。刘妮蓉深知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一日懈怠,就要荒废一月功夫,就像明珠蒙尘久了,重新擦拭也不复当年圆润珠光,所谓人老珠黄,便是这个道理。明珠也有性命,而武功境界同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灵性,经不起任何挥霍。

肖锵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妮蓉,今日为师在街上看到有个熟悉的背影。”

刘妮蓉心头一跳,小声问道:“是师父的仇家?”

肖锵点了点头:“一个不棘手,就怕好几个人聚在一起。”

刘妮蓉语气镇定地微笑道:“怕什么,客栈离关隘就这么点距离,他们还敢公然闹事不成,再说有师父与公孙叔叔压阵,这群鼠辈,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来三只全杀光。”

肖锵也被刘妮蓉的语气感染,涌起一股曾被暮气遮盖的英雄气概,笑道:“我辈习剑,当有这份豪气。妮蓉,你以后境界必定比为师高出一筹不止!”

刘妮蓉微微一笑。

只不过当夜幕降临,鱼龙帮就笑不出来了。

本意是住在闹市,好让那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宵小们心生顾忌,谁知竟然被人瓮中捉鳖了。

刘妮蓉站在窗口,脸色苍白,客栈外头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对鱼龙帮有企图的势力竟然有三股之多。

第一股是二帮主肖锵的仇家,有五六人,并未骑马,显然是要趁着肖锵金盆洗手前最后一趟行走江湖,把这个仇给报了。江湖自有江湖的不成文规矩,大体上有三条,第一条金科玉律是几代仇犹可由子孙来报,但一般不祸及妻女,造就灭门惨案,别说官府通缉,武林中人也会不齿,侠义之士,若能力所及,更可能会出手教训。再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说那随意更换门庭的“三姓家奴”,就是才换一个师父,不论何种理由,都将是终生污点,故而拜师一事,几乎是江湖中人头等大事,不输士林中的士子及冠。第三条则是一旦摆完退隐仪式,摆过了金盆,倒去了碗中水,那么寻常恩怨,就要一概作废。

第二股势力并不出人意料,是白天貂覆额的女子,人人皆骑骏马。

最后一股简直让鱼龙帮心生绝望,感到五雷轰顶,竟是关隘折冲副都尉的大公子周自如,身后跟随骑兵八九骑,步卒甲士有二十余。

周自如的英俊脸庞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与二楼的刘妮蓉对视,缓缓道:“捉拿匪寇,闲杂人等自行避退。”

貂覆额女子言行无忌,丝毫不忌讳客栈鱼龙帮是否会听见,娇滴滴道:“周公子,说好了,那姓刘的女子归你,她手下那名佩单刀的小哥儿,可千万不能伤着分毫。”

周自如皱了皱眉头,没有答复。

隐约有不快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压下已经到嘴边的不敬言语,妩媚慵懒地高坐于马上,一只手贴在腰间,食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玉带扣上的纹头。

在这边境,有谁逃得出本小姐的手心?

为何男子可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不许我们女子有面首三百?

本小姐偏偏就要!

周自如自认饱读兵书,并且能够娴熟运用于世事,这些年无往不利,不仅成了折冲副都尉老爹的首席幕僚,出谋划策,还亲自设局,让好些榜上有名的江洋大盗都栽倒在关隘里,光是赏银累计就有两千多两白银。周自如不顾老爹肉疼,将这些银两大部分都分发给替他们父子卖命的倒马关士卒,他虽说是关隘这一亩三分地上最大的公子哥,但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在百姓中口碑一向不错。这次针对鱼龙帮撒下大网,只是临时起意。三天前陵州那边的几位草莽找到周自如一名哥们儿,吃了一顿花酒,宴席上说要对鱼龙帮里一位叫肖锵的痛下杀手。周自如原本不打算掺和这种江湖仇杀,不过那几位武林中人办事也爽利,扣押了一名亡命流窜到倒马关附近的劫匪,二话不说交给周公子。周自如见他们只要求将鱼龙帮留在倒马关一宿,不需要亲手沾上脏活,也就应承下来。孰料鱼龙帮到达以后,竟拿出了一名北凉前任兵器监军的手谕私信,这让周自如措手不及,当下便懊恼上了这帮不知轻重的江湖莽夫。只不过周自如深知好不容易攒下倒马关周公子一诺千金的名头,实在不愿意败坏了去,只得硬着头皮唱黑脸,拦下鱼龙帮一伙,不过暗中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两伙人火拼起来,就让心腹带兵插手,绝不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黄昏时与身为倒马关熟客的貂覆额女子相遇,一番密谈,改变了周自如略显保守的初衷,转而决心要让鱼龙帮吃一个大亏,既要将原先的江湖人情收下,那些属于鱼龙帮的货物盈利,周自如也要收入囊中。当然不是与那当下已是虚衔武散官的将军撕破脸皮,而是亲自带人将这笔买卖去北莽敲定了。有貂覆额这个北莽女子牵线搭桥,到时候从四品武散官该挣的,周自如会一枚铜钱不少地双手奉送,甚至只会更多。如此一来,周公子也算与那位前任兵器监军搭上了线。至于鱼龙帮几十号人的身家性命,周自如也只能心中歉意几句了。

再者,他的如意算盘,可不止是算到了一箭双雕!

高坐于马上神情淡漠的周自如抬头看去,悄悄做了个手势,客栈中某间屋子,马上有嗓子粗糙的汉子竭力喊道:“爷爷今天被你们堵在这里,算爷爷阴沟里翻大船,认栽,但爷爷我有鱼龙帮三十几号可以换命的好兄弟都在这里,谁敢上来寻死,爷爷算他英雄好汉!”

鱼龙帮帮众大多都站在窗边看戏,本来理所当然以为能将自己择在外头,还想着有一场兵抓匪的好戏可以欣赏,不承想就听到这几句,帮众们差点一口鲜血喷在窗户上。这位王八蛋寇匪是哪条道上的,几个性子急躁的年轻帮众,提刀就要循着声音去宰了这只不知道哪个池子里爬出的龟儿子。还未出门,二帮主肖锵与管事就来将众人拢到隔壁相连的三间房子里,不许任何人出手。鱼龙帮这些年可没资格做那种养尊处优躺着收银子的帮派,帮里成员也见多了你来我往的算计,这时候再蠢笨也知道落进了陷阱,一个个大气不敢喘。若只是帮派之间的寻衅厮杀,他们谁都不惧,只是客栈外头那骑兵与甲士,实在让人胆寒战栗,便是侥幸活下来,事后擅杀官军的大帽子一扣下,鱼龙帮还能在北凉江湖上立足?

刘妮蓉脸色苍白地来到一间屋子外,平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伸手敲门。她行事不可谓不当机立断,身陷死局,连公孙杨都没有带上,单身赴会,带着莫大诚意,想要见识一下客栈内是谁要将鱼龙帮拖入万劫不复的泥沼。刘妮蓉寄希望于这些人只是想要银子,但她内心深处知道今夜十有八九是不能用银子摆平了。

手还没碰到门,蓦地寒光一闪,刘妮蓉悚然一惊,身体向后倾去,一柄锋利钢刀破门而出,刘妮蓉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刀锋仅在自己脸面上一寸距离划下的一丝刀线!

房中人一击没有得逞,果断收刀,一脚踢在房门上。刘妮蓉娇躯倒地前,单手一拍地面,身体旋转,躲过门板,站在走廊中,脸色铁青,看到一名吊儿郎当将刀背扛在肩上的年轻人。这厮走出屋子,抽了抽鼻子,与刘妮蓉对视后哈哈笑道:“早知道是个皮娇肉嫩的娘们儿,小爷我就出刀含蓄些了。”

刘妮蓉压抑下心中怒气,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何要陷害我鱼龙帮?”

那年轻刀客虽然玩世不恭好似市井调戏小娘子的寻常无赖,但看人眼神与握刀气势,却让刘妮蓉一阵心惊,果然是北凉军中的精锐甲士。记得爷爷刘老帮主说起过军旅将士与江湖武夫的不同,兴许都手上染血,可相比后者的狠辣,前者会多出一种真正渗透到了骨子里的悍不畏死,这种坚毅,是面对千军万马锻炼出来的心气,是死人堆里咬牙爬回阳间的煞气。刘妮蓉心中确认刀客的身份后,全身冰凉,心情跌入谷底。

那人咧嘴一笑,开门见山道:“我家二哥相中了你,你若是识趣,就乖乖跟二哥回去,二哥要我交代你一句,你若是肯做他的女人,鱼龙帮也就失去这三十几号人马,有我二哥帮衬,你们鱼龙帮以后来往北凉北莽,畅通无阻,也算因祸得福,就当是二哥的聘礼好了。丑话说前头,二哥已经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女子,刘小姐你嘛,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好了。别觉着委屈,其实是你们鱼龙帮攀高枝了。再者能让我赵颍川喊一声二嫂,得是多大的福气。”

刘妮蓉冷笑道:“你二哥周自如真是算无遗策,小女子佩服至极。”

自称赵颍川的青年刀客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屋中瘫软在椅子上的汉子。这可怜家伙落在二哥手心真算倒了八辈子霉,中了以往采花贼行走江湖必定首选的软筋散,死狗德行,原本还有些江湖好汉的硬气,不愿栽赃嫁祸到鱼龙帮头上,自己只好拿刀子在他大腿上慢慢划出一条血槽,离裤裆命根子只有半寸距离,这汉子总算没了矜持,按照二哥吩咐的言语扯开嗓子喊了一遍。

赵颍川盯着这个被二哥瞧上眼的刘妮蓉,心想二哥眼光就是好,笑道:“谈妥了,麻烦二嫂与赵颍川去后门一同离开,以后鱼龙帮是姓刘还是姓周,反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哥自然有本事让鱼龙帮一跃成为陵州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谈崩了,那就怪不得赵某把你打晕了扛在肩上,丢到二哥私宅的床上去。万一你发狠要围殴赵某,也无妨,赵颍川自信还逃得走。至于屋里头那位,反正是死是活都已无关大局。可是二嫂,真要这般不打不相识才开心吗?”

刘妮蓉只觉得悲凉,官家子弟,都是这样城府阴险吗?周自如才是一名从六品折冲副都尉的儿子,算计便已是如此可怕,当初爷爷与那兵器监军子孙的合作,岂非更是与虎谋皮?难道一开始就是鱼龙帮死敌与那将军府设下的圈套?刘妮蓉深呼吸一口,平静道:“你要是能活着离开客栈,转告周自如一句,让他去吃屎。”

扛刀的赵颍川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二嫂好风采,只希望今晚后半夜到了二哥床上,也这般让人喜欢。”

原先根据周自如的谋划,赵颍川让那名流窜犯泼完脏水后与刘妮蓉说上话,就该离开,刘妮蓉肯服软是最好,不肯服软就由周自如亲自带兵闯入客栈抓人,这家客栈最大的后台本就是他周大公子,这点风波都不需要花费半分人情银两。赵颍川才说完,约莫是事情进展太过顺利,他并没有急着撤退,而是在走廊中拖刀狂奔,朝刘妮蓉冲撞而来。相距十步时,他往一面墙壁一跃,脚尖一点,折向另一面墙壁,再弹向刘妮蓉时的速度已超乎原先太多,无形中还有了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蓦地一刀迅猛劈下,哪里有未来叔叔嫂嫂的情谊?刘妮蓉抬臂格挡,好一抹清亮剑锋,不愧是刘老帮主宠溺的孙女,这柄秋水长剑是足以让普通武夫垂涎三尺的利器。刀剑相撞后,赵颍川狞笑道:“给老子脱手!”

整条手臂酥麻的刘妮蓉后退两步,身形落地的赵颍川得势不饶人,不给刘妮蓉喘息机会,刀势大开大合,逼得刘妮蓉只能硬抗,无暇使出什么精湛剑术,可见赵颍川也绝非一味自负莽撞的人物。军中健儿,剑术刀法,归根到底,都是干净利索到极点的杀人手段,从不花哨华丽。江湖人士则不同,或多或少追求招式的精妙瑰丽,难免有烦琐嫌疑。境界低的,是匠气,境界高的,可就是仙气了。赵颍川自知与刘妮蓉这等正儿八经帮派里的精英对敌,就不能给他们玩弄招式的机会!刘妮蓉一退再退,死死咽下一口涌到喉咙的鲜血,在赵颍川终于换气间隙,被刀猛敲的长剑顺势脱手。赵颍川心中一喜,因为这位终究是二哥心动的女子,不好真正痛杀,就准备拿捏好一个分寸,将这名剑术其实不俗的刘小姐给擒拿下。殊不知才松懈,那柄脱手长剑竟然诡谲地绕刘妮蓉身体一圈,以一个刁钻角度抹向了赵颍川的脖子!

赵颍川扭过头,被削下一缕头发,堪堪拿刀击回,嬉笑道:“好一手离手剑,若非二哥提醒我二嫂的师父肖锵擅长双燕回旋,赵某还真要吃了大亏。”

刘妮蓉不动声色,舒展双臂,伸手并不是握住长剑,而是一根手指在剑身上弹指,另一只手掌拍打剑柄,长剑在空中急速旋转,如同一个被稚童鞭打而起的陀螺,朝赵颍川飞去。

饶是年纪轻轻便已在战场上无数次在鬼门关转悠的赵颍川,也言语一凝,破天荒流露出沉重脸色,不敢贸然抽刀,生怕刀势被那女子借势了去。

二哥说过鱼龙帮老帮主的炮捶拳震陵州,最精妙的压箱招式便是夫子三拱手。连续三次“拱手”,劲道倍增,与寻常招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武道常理截然相反。这刘妮蓉分明是将夫子三拱手融入了双燕旋的剑术里去,有些棘手!赵颍川打定主意避其锋芒,抽刀后退。身后是一扇房门,他后背骤然发力,撞碎木门,略显狼狈地退入屋中。见到门外的刘妮蓉没有乘胜追击,他握住长剑后,嘴角终于遮掩不住颓势地渗出血丝。

赵颍川握刀抖了抖,恢复玩世不恭的潇洒姿态,嘿嘿笑道:“二嫂耍得一手好剑哩。”

刘妮蓉抹去嘴角血迹,笑了笑道:“我哩你老母。”

瞬间冷场。

赵颍川嘴角抽搐,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个女子也会说粗话。屋里头其实还有两位,只不过不管是自己人刘妮蓉,还是倒马关刀客赵颍川,都不认为这两个家伙能做什么,她只是担心他们被殃及池鱼。对摆平这名只是藏拙才暂时落入下风的刀客,刘妮蓉没有信心,而一旦生死相搏,自己也只能够侥幸活下来。她眼神轻移,示意屋中两人不要轻举妄动,但下一刻,她就失望了。失望情绪有双重,一重是那名同样佩刀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口,屹立不动,一脸漠然;但最让刘妮蓉焦急的是王大石竟然不顾形势,大喊一声就冲向赵颍川。

鱼龙帮开宗立派的绝技无疑是她爷爷的炮捶,那是两禅寺其中一种拳法的分支,并不追求套路的繁复,而是致力于瞬间的爆发,这套拳法若有雄浑内力的底子做支撑,杀伤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可惜到了那入帮派不久而且始终没能登堂入室的王大石手里,就成了花架子。赵颍川甚至好整以暇地等拳头到了脸前,才出脚踹在王大石膝盖上,微微撇头就让拳头落空,下一刻北凉刀已经搁在王大石的脖子上。

赵颍川一手握刀,一手拎住王大石的脖子,一脸为难地自言自语道:“是割断脖子呢,还是掐碎脖子呢?”

刘妮蓉出声道:“不要!”

赵颍川听到屋外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知道二哥一方已经胜券在握,也就有了忙中寻乐子的悠闲心思,笑眯眯道:“二嫂,你与我说一声,小叔叔好生猛哩,我就放了这废物。”

王大石虽说身手令人沮丧,倒是有些憨傻的骨气,被人制住,还是涨红了脸喊道:“小姐,不要!”

刘妮蓉面无表情道:“我说。”

赵颍川五指发力,往上一提,王大石顿时身体悬空。赵颍川得寸进尺道:“二嫂,可千万别忘了那个‘哩’字。”

刘妮蓉正要认了这份羞辱,刚刚张嘴,就彻底合不拢,她瞪大眸子,仿佛见到了神魔鬼怪。

只见赵颍川死鱼一般,两颗眼珠子充盈病态的血丝,已是垂死的迹象。

赵颍川身后,站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佩刀男子,给出致命一击的他,根本没有抽刀出鞘,只不过是将手掌刺入了赵颍川的后背,捏断了整条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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