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明玉口中，卫长明听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故事。它甚至已经离奇得不成了故事，干脆就是疯子的梦呓。
那一年，还是前朝世界，沈明玉十七岁，随着他的父亲——一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出了远门。
他也记不清那一趟出远门是为了什么，反正对于他来讲，就只是个玩。他高大、白净，弓马娴熟，人人都看他是个上等的好小伙子，绝对想不到他这辈子会和“疯子”二字挂钩。
那一趟出远门，他闲，他父亲也闲，一路游山玩水的走。走到了那偏僻山岭里时，父子二人带着随从打猎，结果马跑散了，他落了马，从陡坡上一路滚到了沟底，把脑袋摔成了血葫芦。
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严家的热炕头上。
严家是此地的地主，他家的长工在山里打柴，将个只剩一口悠悠之气的沈明玉扛了回来。而沈明玉醒过来后，足有十来天的工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更说不出自己家在何处、要去何方。
过去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眼前的人，却被他印在了心里。
严家人丁兴旺，小姐少爷拉出来能站几排。其中有个五小姐，名叫秀兰，待他最好。秀兰十六，已经定了人家，未婚夫婿是什么样儿，她没见过。
再往后，他和秀兰就好上了，不但好上了，还被严家的人打着火把，半夜堵在房里了。
他立刻就被痛打一顿赶了出去，那时候他已经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一路翻山越岭的往外跑，要去找父亲来为自己做主出面，去向严家提亲。跑着跑着，他迷路了，在山里转了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半人半鬼的转出了山，饿得只剩了一副骨架两张皮，而且受了皮肉伤，伤口腐烂化脓，让他发了高烧。再等他回到父亲身边时，他已经只剩了一丝两气。
他回了京城家里，躺了几个月，才又捡回了这一条命。他急着让家里长辈去严家提亲，然而家人听了他的话，都感觉不甚可信，怀疑他是在山里遭了大罪，有了幻觉。况且他也是订过了娃娃亲的，若是那山里真有严家那么一户人家，严家也真把秀兰给了他，那么这边怎么对亲家交待呢？再说沈家不论大小，也是个京官，又为什么要和那么个远方山村中的小地主结亲？
家里人当他是病昏了头，不拿他的话当话听。他一急，就单枪匹马的独自出发了。
那是一个开端，他原本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从那一时期开始，他的性情渐渐有了变化，他渐渐的开始失控。他想要去找秀兰，就真的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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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一路奔波到了严家，却没有再见到秀兰。
秀兰嫁人了，嫁的不是那原定的未婚夫。夫家听闻了秀兰的丑事，大闹着退了婚，严家也不愿留着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正好严家有个小长工，一直拿秀兰当仙女那么看，只要秀兰愿意嫁，他就愿意娶，尤其他还不是本村的人，可以带了秀兰远远的走，不至于留在严家跟前碍眼。
于是秀兰就跟着那小长工走了，临走时，带着五个月的肚子。走去哪儿了？说不清楚，仿佛是山那边的这个村，也仿佛是镇外面的那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