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钧还在一丝不苟地讲故事:“一时之间,公子所有的信念支撑都倒塌了。他一辈子都在学君臣父子,忠贞不二,按照世间君子最美好的德行时刻要求自己。”
“当这一切都没了依托,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安乐一时想反驳。
其实,华夏九州,大大小小这么多国家,争到如今,哪个不是憋着鼓气,觉得自己才是正统,是天选之子,该灭了其他国家成就大业的。天下只有一个,岂能人人称心?
可她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张了张口愣是没发出声音,只听得他继续道:“天意如此吧,他后来还是变了。后来,他又成为了去灭别人的国的人。”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鸡鸣响彻云霄。
那声鸡鸣带来了洞开的霹雳,将幻境中的他们引去了回到人间的出口,也惊醒了此时的安乐。
她松开已经被手捂得温热的玉玦,叹了口气。
他讲这个故事,或许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也暗示她吧。
——他们终究,在相互敌对的阵营里。
她看着镂空花窗外伸入的几缕日光,渐渐地拉长又拉长,日晷似的绕着她的榻边转了一圈,春意渐浓,王宫里的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去。
念锦最会在王宫的犄角旮旯到处游走。安乐托了她去摸各处情况,很快就得知父王果然已不动声色地加强了质子所居延仁宫的护卫,宫禁之外的巡逻也有所整顿;还借发现春猎时有人欲加害质子之名,请他尽量不要出延仁宫,倒是变相的软禁。
想来重重宫禁之中,嬴钧插翅也难飞,不可能逃回景国去。
太平公主在春猎时好好地过了把瘾,这些日子不再三天两头跑来闹着找安乐一起出宫玩儿了,安乐便能图个清净。
于是,图清净的安乐只得听着念锦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哎呀,殿下你说这怎么搞的,婵儿娟儿她们还托了我给质子殿下送云锦糕去的,这下我也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