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叹口气,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烦公公通传一下,我找陛下有急事。”
跟在宫女身后走进殿中,甚至顾不上行礼了,匆匆开口:“父王,恐怕晟军不日便要来攻打我国了!”
晏王望着棋盘正要落子,忽见安乐匆匆闯进来,便停了手,听她这么一说便皱起了眉。丞相伯胜也抬起头来,感到颇为有趣,打量着这个举止奇怪的公主。
晏王皱眉道:“安乐,你身为王族中人,代表的也是王族的颜面,如此不知礼节、仪态不整,谁教你的?”
父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扣下来一顶大帽子,安乐心中到底是不甘地一哽,不管不顾开口道:“父王!这是重点吗?安乐要说的,是关乎国运社稷的大事!”
花白胡子的丞相眼中玩味的光一闪而过,眯起眼捋了捋胡子,微笑着不说话。
“春猎期间,安乐亲眼……见到了打斗的痕迹,后来察觉是晟国刺客曾与质子打斗,只是万幸嬴钧他并未有什么三长两短。但安乐思来想去,很可能是晟国将要对我国发兵,因此先刺杀景国质子,以破坏景晏交好,让景国在晟国发兵攻打我国时作岸上观!”
“呃……”晏王眼睛瞪大了。
安乐马上看到了一丝希望,“父王!”
“唉,”晏王叹口气,伯胜觑着他脸色,马上心领神会地摆摆手,殿中侍候着的宫人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随后,他花白眉毛一挑,两位老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竟是同时笑起来,笑中颇有深意。
晏王喝了口水汽氤氲的热茶,“刺客的事,你竟然知道了。”
“竟然”?
难道刺客之事,父王早就知晓?
安乐如遭五雷轰顶,心底忽然一片冰凉,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升腾起来。
——难道,刺客竟然是父王安排的?
不对,这说不通。
嬴钧身手了得,在猎场中杀他难如登天,若真是父王要杀他,在王宫中岂不是有千百种方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死无葬身之地。若说在王宫中死去太容易授人以柄,难道春猎就不会么?
“难为你这么关心国事,虽说于礼不合,但寡人还是略感欣慰。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景国发兵伐燕,我晏与晟两国早就知晓。伯胜啊。”晏王耸耸肩,看向一脸微笑看戏似的丞相,努了努嘴。
伯胜会意,笑道:“公主殿下,晟国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兵伐景国,没成想自嬴钧来我国为质之后,景国三年来死守不出战,好不容易终于盼来瞅着这个景军出奔,琰阳空虚的空子。他们得知此情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立刻就发兵去袭击琰阳了。”
“虽说他们有意绕开了晏国附近地界,但到底是要从我晏国领土周遭经过,举动自然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丞相看着便是一个慈祥和气的老头,什么时候都能打圆场,不紧不慢的话音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又可信,此时也不例外:“公主殿下还小,不明白景晟两国鹬蚌相争,我国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
知道的事实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猜测,安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犹豫再三,目光还是投向了父王:“那么,晟国来春猎刺杀嬴钧的刺客,父王也是知情的?”
开口回答的还是伯胜:“春猎之前,数千精锐将士清扫北泽猎场。公主殿下,若不是陛下有意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晟国刺客再能耐,还敢在我晏国国都周边撒野?”
“想必有嬴钧在此,晟国也忌惮他的军事才能,唯恐他察觉晟军动向便能猜出是要趁景军不在国内时从后方袭击景国国都,才出此下策。他们出了昏招,于我们晏国来说,倒是乐见其成。”
竟是这样。
安乐曾细细地思考每一种可能,但她始终是在以晏国为中心,揣测景国或晟国可能对晏国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却未考虑过此事中晏国才是那个真正的旁观者,更没想到父王也或多或少纵容了事态的发展。
刺客一事,总归杀人的是晟国人,死的是景国人,晏国王室顶多落个护卫不力的罪名。可谁叫你嬴钧自己不带侍卫跑到深山里去,这与晏国有何干系?
……原来如此。
或许父王还训斥了他,似乎还罚抄什么做什么,她一颗心飘飘忽忽,默默都赢下了,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回到明瑟宫的,
危机解除了,她该是放下了一颗心,可心中却混杂了许许多多解不开的头绪,变成说不清的复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