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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夏花(1 / 2)

那年夏天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越是道别的季节、临近分别的时刻,越是情谊不舍,每一个人都是彼此保存在心底的,最珍贵的伙伴。

高考完两天之后,是他们高三毕业班私下的师生聚会。几个班的学生把学校附近一家餐厅包场了,桌子都订满了。

他们坐的是大圆桌,每人都互相看得到在座所有人的表情,每人就都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站起来讲话,然后低下头,脸红,眼热,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水光,告诉身边的人分离是多么伤感,其实不想走,其实想留下。

奢望留在永远的十八岁吧。

大家吃菜,喝酒。所有人都在笑,也有很多人哭了。

瞿嘉站起来时候就给他的班主任鞠了一躬。他总之也懒得说话,就不会说话。

黄潇潇哭得非常大声,哭完就靠在潘飞身旁,环腰抱着,满眼通红,那时就已预见到即将远隔重洋两地分离的酸涩。

小姜从理科班那边的桌子跑过来,突然跑到瞿嘉身后,在瞿嘉猝不及防的时候抱住了。

“我就抱一下。”小姜小声说。

瞿嘉回头看着对方。小姜顿时又不好意思了,被瞪得老老实实招认实话:“我经过周遥允许了……他说让我抱你一下嘛。”

夏蓝坐在餐厅门外的台阶上抽了一根烟。她妈妈动手术之后戒烟了,她好像悄悄地抽起来了。

叶晓白远离欢笑和喧嚣,一个人默默走到门外,于是也坐在夏蓝身旁。

叶晓白管夏蓝要了一根烟,尝了几口,咳嗽。

夏蓝说,你不会抽烟就别学这个,不好。叶晓白说,我没有要学抽烟,就是有点想他了,想我男朋友身上的烟味。

年级教导主任不准他们喝白的,每桌都摆了许多瓶燕京啤酒,还有雪碧芬达。

“周遥,你那一身能耐都没有用武之地啊,发挥不出来啊。”周围有同学说。

“‘燕京’就都是水,今天不怕,今天灌趴了周遥!”潘飞在隔壁桌上指挥他们。

“去你们的!”周遥耸肩抬手一挡,“谁说要跟你们喝了?我才不喝水呢。”

他熬过前两轮上菜,凉菜刚吃完,热菜才垫个胃,就迂回着遛到瞿嘉他们那桌。所谓的分班分桌,只在饭局最初半个小时还存在意义,半小时之后分桌就乱了,不再依照班级,而是依感情上的远近亲疏。

原来二班的同学自觉都凑到一起。班主任笑呵呵一招手,过来,周遥就一脸热情乖巧地坐过去了,过一会儿,瞿嘉趁别人没注意,也低着头坐过去了。老爷子就一手搂一个,又扯了很多不着边际的废话,暑假你们俩要去哪玩呀,给我注意安全啊……周遥应该能考上第一志愿,开学不能放松,清华里牛人太多啦,就不像你在朝阳一中这个小水潭这样轻松,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还有你,瞿嘉,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以后还要继续努力,追赶周遥的脚步,你追不上人家周遥老子可帮不上你,谁都帮不了你啊。

周遥就跑到瞿嘉那桌上,替瞿嘉喝水去了。

毕业季的酒桌,就是给大伙一个机会说出过去三年、六年里没说出口的话,做以前没敢做的事,比如很多人憋着想要围攻瞿嘉喝酒这件事。

不知道瞿嘉酒量到底如何,因为这人就从来不喝,班里男生踢球赢了他不喝,运动会拿了跳高第一名他都没喝。一群人拎着酒瓶子对瞿嘉进行围追堵截,绕着大圆桌追撵。男生都在嗷嗷地起哄,女生都在捂着嘴看热闹。

“没劲了啊,瞿嘉,你没劲了啊。”他班男生说,“今天这顿饭你都不喝?”

“吃完这顿饭明儿咱们就散伙了,今天你都不喝!”

瞿嘉已经喝了两杯,只是啤酒,眼眶就微微发红了。可能因为眼睛细长,发红的面积就不会太大,别人还以为他是刚才听各位同学发表感言被感动了呢。

他的酒量,就是“没有量”。

有人搂着他要灌第三杯的时候被拽开,那杯酒就被夺走易手了。周遥一把搂过瞿嘉,说“哥们儿我敬你一杯”,顺手,也顺嘴,特别自然地就把那一杯干掉。

“真够哥们儿,周遥你。”人民群众火眼金睛没那么好糊弄,“周遥你又替他喝,你每次都这样!”

“我不是为了够哥们儿。”周遥端着杯子,戳着瞿嘉胸口,“就瞿嘉这种人,能让我在他面前发挥一次特长吗?我压他一次成吗?!”

“你就逞牛逼啊?”大伙起哄说。

“对啊,我就逞牛逼呢。”周遥说。

于是一伙人交杯换盏,又喝成个忘乎所以不亦乐乎,现场欢乐而狼藉,又带着挥之不尽的忧伤……瞿嘉几次从后面扽周遥衣服:好了么,你差不多行了。

周遥回头看瞿嘉一眼:没事。

瞿嘉小声说:“这不是水,你别喝大了。”

周遥小声说:“我不喝他们就灌你了。”

吃完饭把菜盘撤走,所有人恋恋不舍地都没有走,就围在桌旁聊天、忆旧、打牌、唱k。这个饭馆的大厅里就有卡拉ok设备,墙上一角挂着一个电视屏幕,以很土气的方式满足食客们吃饱了想要嚎一嗓子的恶趣味。

瞿嘉摁住周遥的杯口,就拿过话筒起来唱歌了。

那晚,校园吉他男神很慷慨地献嗓儿,唱了好几首激昂磅礴的大歌,《大海》,《红日》,《明天会更好》。很多人刚缓过来,又被瞿嘉生生地给唱哭了。

偶然有人起哄,说,跟夏蓝再来一首合唱吧,毕业啦,分开啦。

夏蓝坐在另一边,手里拿了话筒,看着瞿嘉。

瞿嘉回头,瞟了一眼周遥。听媳妇的,遥遥批准了他才能唱。

周遥又跟身旁的潘飞干掉半杯,对瞿嘉点个头,批准了,唱。

瞿嘉和夏蓝座位相隔很远,合唱都没有站到一起,中间就隔着一道不可能迈过去的鸿沟。夏蓝说,还唱那首男女声对唱,《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

你就是我胸口永远的痛。

从此我的天空将永远飘着那场北方的雪。

……

那晚,瞿嘉一直喝的是各种果味儿碳酸水。

俩人就在底下研究,怎样能把碳酸水兑得最像啤酒。雪碧和芬达兑出来颜色不像,后来周遥从柜台拿来一瓶酸枣汁,偷摸地勾兑假酒:“一份康师傅冰红茶,两份雪碧,再来一瓶盖的酸枣汁……啧,行了,这个色儿像燕京,你就喝这个,就跟他们说这是啤酒。”

瞿嘉看着周遥,突然凑近,好像是要说悄悄话,更像要亲脸,但就在周遥耳朵上轻吹了口气,代替亲吻了。

带着碳酸水味道的口气,就把周遥的耳朵吹红了。

他俩结束考试之后,都没有对题对答案。

全班同学大家都不对答案了,高考无论是死是活,就是这最后一桩断头买卖,他们总之已经回不去这一年紧张刺激、惊心动魄的岁月时光。再见吧教科书,再见吧考试卷子!

周遥就问过一句:“考好了?觉着还不错么?”

瞿嘉仍然那副淡淡表情:“还成吧。”

周遥也心思挺重的,话到嘴边那口型,分明就想要追问更多细节,但忍住了没问出口。不想拿这件事烦瞿嘉,到时看发榜和录取就都清楚明了。

两人内心都相当清楚,“高考结束”这一道死线意味着什么。也许眼前突然就能豁然开朗,一马平川,父母亲人们都向他们张开臂膀,用热情而宽容的拥抱在前方等待他们,家的方向为他俩燃起温暖的黄色灯火……又或者,迎候他们的就是又一波更猛烈更凶残的打击,是忍耐之后终于爆发的疾风骤雨,惊涛骇浪。

他俩总之已经十八岁,高中毕业,他们成年了,必有一天需要选择坚强,迎接暴风雨吧。

同学们不准他俩再没完没了地私聊了,抓他们过去一起打牌、划拳。

周遥是从那时开始头晕,真的有点儿高了。他心情特别畅快,就喝多了,他喝酒也是“没有量”。

“算不过来了,不玩儿不玩儿了么……”数学太保周遥同学双眼绯红,划拳要输啊。

“十以内的几个数,周遥你算不过来啊?”旁边的人嘲笑。

“嗯……算不过来了。”周遥狠命摇一下头,眨眨眼,眼带一片浓艳的桃花,那样子就特别英俊。

“你别玩儿了,我来。”瞿嘉撸开袖子,往桌边一坐,“谁跟我来?!”

瞿嘉大爷划拳是凭借如狼似虎的气势,至于最简单的加减法算数,人一多他就晕,脑子还不如喝高了的周遥明白呢。

“错错,臭拳,你喊九出二啊?罚罚!”

“你又喊五,已经取消五,取消‘五保户’!罚!”

“瞿嘉你手不准动的,出了就不准改拳的!手指头弹吉他呢么你还能拐弯的?罚罚罚!”

瞿嘉一头磕在饭桌上,把脸埋起来,也笑。

周遥就一杯一杯地,微笑着喝酒:“没事儿,我还有量,罚啊,我替你喝。”

瞿嘉从桌边抬起头,一把按住周遥的杯子:“你别喝了。”

周遥看着他笑:“你负责划拳,我负责喝酒。”

瞿嘉说:“喝多了。”

周遥摇摇头,笑:“你,负责陪大家玩儿,我,负责陪你。”

周遥那慢悠悠笑着讲话的腔调,脉脉含水的眼神,就意味着喝高了。直不楞登瞄着瞿嘉都不错眼,不避讳旁边还有好多人呢,笑得像个小傻子。

瞿嘉搂过周遥肩膀,周遥脑袋发沉,当时就往前一倒,靠在瞿嘉肩膀上安静了不说话了。

原来周遥喝高了是这样的。瞿嘉头一回见这人喝醉,在毕业饭局的这个晚上。

周遥身体各部位感官喝得迟钝了,表情依然是笑的,没有撒酒疯说胡话或者钻桌子底。意识模糊时所表露出的情绪才最真实,他就握了瞿嘉的一只手,依偎着不想动。

个子比瞿嘉还高呢,周遥需要挝成一棵歪脖树才能靠住,这“大鸟依人”般的撒娇姿态,就更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你们俩!”周围同学都喊,“真他妈肉麻啊!”

“肉麻了怎么着?”瞿嘉说。

“还来吗,还玩儿吗!”瞿嘉喷着勾兑饮料吼了一句。

“不怕输。”

“酒不喝了。”

“再输我就亲他一口。”瞿嘉指着怀里抱的周遥放出话来,谁怕谁呢。

周围人撒疯地起哄,大家其实都已经醉了,也就没有什么人去细细地想,去深究两个男生动作神态的亲密无间,酒桌上已呼之欲出的感情关系。在座的男生,只有瞿嘉喝得最少了,在周遥舍身忘我地维护之下,就他没醉。他完全清醒着,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什么。

其他人都在现场直播撒酒疯了。

“你输了你亲他,别玩儿赖的。”瞿嘉指着跟他划拳的任琼,又指坐在后面两眼发直满面通红的刘春雨。

啪啪啪几个回合,任琼真的输了一把。这小子揉乱自己的头发,转过身就抱住刘春雨,在大春春那倒霉孩子还没弄清状况的一刻就对着嘴“啵”了一口。

然后瞿嘉也输了。他又输掉至少三把。

每输一次他就偏过头,捏着周遥的下巴,照着这张俊脸用力亲上一口。

……

当晚散席回家,所有人依依不舍,相拥着道别。

瞿嘉理所当然地扶着周遥出来,周遥是自行车都骑不动了,俩人就去坐公交车。

月明星稀,一阵清幽的晚风把沉吟声送进车窗。公交车上乘客不多,每人平静的脸上都隐隐含着归家的期盼。每一次停靠,每一处车站,都通往许多人回家的路。瞿嘉在公交车上紧抱着周遥,舍不得撒开手,下一站就要到了,那时却都无法确定,两人能否牵着手走完这条回家的路……

他们一路坐到周遥家附近了,瞿嘉把人扶下车,站在长街的街灯下,看着彼此在灯光下相合的影子。他自作主张,扛着周遥过了马路,过到对面的车站,坐了相反方向的下一趟,他们俩又坐回去了。

瞿嘉就是要把周遥带回他住的地方,也就是老王家的那个小平房。

走在阴凉微湿的小胡同里,周遥两脚打晃靠在瞿嘉身上,就这样拖拖拉拉地走。

周遥抬头看他:“你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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