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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知己(31)(1 / 3)

第六十六章知己(31)

易琳琅死了,在加拿大的家中饮弹自尽。死前留下一封遗书,向喜爱自己的人道歉,同时痛诉连日来遭到的无法承受的网络暴力。

“我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诬蔑林骁飞,制作‘调色盘’的不是我,‘人肉’林骁飞的也不是我,杀害郑奇五人的更不是我!”

“为什么我就成了最该下地狱的那一个?”

“你们敢说,五年前辱骂林骁飞的没有你们自己?你们骂死了林骁飞,如今又把我推向死亡。我如你们所愿,今天我的死,是拜你们这些键盘侠所赐!”

易琳琅的死将这场“抄袭”风波推向最后的高丨潮。部分真心喜欢了他多年的粉丝痛哭不已,有的吃瓜路人暂时闭上了嘴,有的则继续嘲讽谩骂,斥责他是个懦夫,到死都不肯向林骁飞道歉,到死都在推卸责任。

——向你的粉丝道什么歉?你他妈最对不起的难道不是林骁飞吗?

——不愧是靠营销上位的‘大神’,死前还要秀一把存在感,博一博粉丝的同情。脑残粉的眼泪好赚呵!

——易狗,你欠林骁飞一个道歉。你丫的别是假死吧?

“我丨操,我得缓缓。”张贸站在座位边,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他本来是坐着的,看到手机上弹出的即时新闻时,突然跳了起来,直到看完整条新闻,仍觉得这事太突然了。

易琳琅就这么死了?死于铺天盖地的谩骂,死于成千上万句“去死吧人渣”。

死于一场网络暴力。

“五年前,当他默许他的团队造谣林骁飞,默许他的粉丝对林骁飞施以网络暴力时,一定想不到,将来这把刀会突然转向,插向他自己的胸膛。”花崇看完加拿大警方发布的通报,轻叹一口气,“这就是黑客的最终目的——以网络暴力杀死易琳琅。”

“易琳琅简直虚伪又懦弱。”因为去了一趟林骁飞的家,目睹过门外被泼漆的痕迹,看到过林母饱经风霜的脸,徐戡对易琳琅全无好感,得知他死了,分毫不惋惜,只感到那句老话终于应验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针对易琳琅的网络暴力,规模远远大于五年前的那一场。”柳至秦说:“一个人被连续诅咒怒骂了那么多天,确实难以承受。”

“我只觉得活该。”徐戡哼了一声,“易琳琅出身好,高高在上,林骁飞对他来说就是蝼蚁,踩死就踩死了。可是凭什么?谁不是人生父母养?林骁飞就活该被他踩进烂泥?”

花崇摇头,轻声道:“但网络暴力,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针对谁,都是不可取的。”

“那也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曲值加入讨论,“我觉得这次暴力得好,不然你想,易琳琅要怎样才能得到惩罚?他在遗书里不是仍在狡辩吗?说‘抄袭’事件是他的团队策划的,他没有参与,‘人肉’他更是没有参与,人也不是他杀的。他会得到什么惩罚?加拿大的法律治不治得了他?说不定沉寂个一两年,他又出来捞钱了。退一万步说,他再也不能靠写作赚钱,但他家境富有啊,富二代一个,就算不写书又怎样?他的家底够他一辈子挥金如土。”

柳至秦哪边都不站,显得有些冷漠,“只能说,希望这次的事能给那些打歪脑筋的营销团队、个人敲一敲警钟。网络就算仍是一块无法之地,法仍然不责众,但人在未来某时某刻,必会为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张贸听着大家的话,只言未发,默默地看着媒体的报道。

易家的佣人们说,易琳琅这几日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踏出房门一步,连家中的花园都不敢去,老是说外面有人要杀他,又说家里有人监视着他。

“外面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家里全是在易家服务了多年的人,怎么会监视他呢?”老管家说:“少爷压力太大了,时常盯着摄像头,说里面有人。”

网上骂声阵阵,网友们在管家的话里抠出了重点——“少爷”、“精神病”,纷纷嘲讽道:“大少爷原来是个精神病啊?那咱们是不是立功了?毕竟精神病犯法不判刑呢,你要是不被咱们逼得自杀,谁能惩罚你啊?还说谁盯着你,这不废话吗,全天下的人都盯着你呐,我们就是想看看,你丫什么时候去死!”

?

“感觉倒挺灵敏,可惜以前你怎么没发现,我一直盯着你呢?”男人夹着一根烟,半眯着眼自言自语。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目击易琳琅自杀的人。这几日,他很少睡觉,坐在电脑前一看就是大半天。

显示屏上,是不停哭喊、用头撞墙、呆坐发抖、狂躁嘶吼的易琳琅。他本想开个直播账号,让大家一起观赏。考虑片刻,却放弃了。因为前几天脱身时,他险些被一个“白帽”给抓住,若不是早已做足了准备,“肉机”网络庞大,他已经被锁定。

不能再次冒险,只好独自欣赏。

易琳琅的精神状态每一日都在恶化。被点燃的网民就像ai,启动之后无需操控,即能自发组织攻击,还能自主升级。他看得大笑,在易琳琅痛哭咆哮时,乐得鼓掌叫好。

看啊,摧毁一个人是多么容易。

今天早些时候,易琳琅像木头一般坐在墙角,一动不动,和死了没差。男人本想去补个觉,却见易琳琅突然站了起来,狂奔向另一间房,打开电脑,双眼血红地盯着屏幕。

男人操纵着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痛苦与恐惧带给男人无上的愉悦。

他打开一个文档,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男人一看,轻挑起眉。

原来是遗书。

终于承受不住了吗?

终于想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了吗?

男人暂时没看遗书的内容,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易琳琅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太生动了,远比他以“大神”作者的身份写出来的小说生动。

那种活灵活现的狰狞简直令人着迷。

大约一小时之后,遗书写成。易琳琅枯坐许久,眼中渐渐酝酿起仇恨与不忿。

“你有什么资格不忿?”男人自言自语道:“你也配?”

易琳琅站起身来,突然再次嚎啕大哭。

男人不再看他,粗略扫了一遍遗书内容,脸色阴沉下去,“死到临头,还要给自己操丨人设。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难?”

片刻,男人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你这样的人渣,不配给骁飞哥道歉。”

易琳琅的哭声引来一众佣人,他嘶吼着将佣人们骂走,一步步走向别墅顶楼,拿出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突兀的枪响,给一切画上休止符。

“不错啊,死得干脆。”男人看着在地上漫开的血,看着惊慌失措赶来的佣人,听着由远及近的警笛,眸光闪烁。

?

网上的声讨热潮随着易琳琅的死而渐渐平息,但发生在现实里的连环凶杀案仍在进一步侦查中。楚皎爆出自己受到操控,各种事实也证明,这一连串的案子背后的确有一个“操盘手”。

但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命案现场周围的摄像头被入侵过,但痕迹无法追踪;楚皎的通讯记录被修改过,但同样无法追踪。那人给楚皎作案提供了大量帮助,却从头到尾隐藏在黑暗里。

楚皎被押往首都,重案组已经无需为此案负责。是否要追查幕后的黑手、怎么追查,已是公安部的事。

但花崇和柳至秦没有闲下来。

“我想再去泽城一趟。”花崇拿着徐戡送来的草稿,翻到的正是有异样笔迹的一页,“上次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那个帖子里说傅大成的侄儿和林骁飞关系非常好,这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陈婆婆没有提到这个人,是已经忘了,还是刻意隐瞒?”柳至秦蹙眉思考。

“我猜应该是忘了,毕竟对方似乎没有在化工厂家属区生活太久,当时又只是一个小孩子。”花崇说:“而且派出所民警也没有提到他,他们没有必要隐瞒。”

柳至秦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花崇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要不现在就走?到那边时是晚上,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去林家。”

“是要住一宿吗?”

“不住也行,那就明天当天去当天回。”

柳至秦想了想,“还是今天走吧,都挤到一天太匆忙了。这次不像上次,不用赶时间。”

花崇笑,“是啊,这次不像上次,上次住安排好的招待所,这次住宿得自己掏钱。”

柳至秦一愣,“那我们去住酒店?”

“豪华一点的?”

“你定,我都行。”

说走就走,半小时以后,两人已经被堵在出城的路上。

开车的是花崇,柳至秦坐在副驾上翻弄林骁飞的草稿。纸已经泛黄了,看得出有不少年头,字迹工整清秀,仿佛一看就觉得,这字一定是林骁飞写的。另一种字迹则要难看许多,只有两处,难怪以前没有注意到。不过这两处字迹虽然难看,内容却都与《永夜闪耀处》相关,不可能是谁随意涂鸦画上去的,一定是谁在与林骁飞讨论剧情时写下来的。

“会是傅大成的侄子吗?”柳至秦道。

明明是半截话,花崇却听明白了,“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如帖子里所说,林骁飞很照顾傅大成的侄子,而这个侄子又与林骁飞一起讨论过《永夜闪耀处》,那么五年前,《永夜》被造谣,他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难说。”柳至秦道:“毕竟对于他来说,在化工厂家属区的那段日子,是童年少年时的往事。他的反应和林骁飞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关。”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就是那个黑客。”花崇道:“会不会太年轻了?”

“年轻?不。”柳至秦摇头,“网络安全领域的很多天才,都是不到20岁就锋芒毕露。”

花崇不经意地勾起眉,“那你20岁时呢?”

“我?”柳至秦一顿,“我20岁的时候……”

喜欢上了一个人。

“嗯?”花崇瞄了他一眼。

他笑道:“还是个混子。”

“我不信。”花崇说:“20岁还是混子的话,怎么混进信息战小组?”

柳至秦看向窗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了,《永夜闪耀处》的出版徐戡谈得怎么样了?我听说很多家出版社都在抢。”

“徐戡关系网很宽,对这件事也很上心,肯定会找到一家最合适的。”

“那就好,林骁飞的心愿总算是实现了。”

“但终归是遗憾的。”花崇声线一沉,“人死万事空,只有我们这些旁观者会得到安慰,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泽城经济比不上洛城,但是夜晚的市中心还是灯火辉煌。因为路上堵了一截,花崇和柳至秦赶到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中途两人换了座位,柳至秦开车,花崇靠在副驾上订酒店。

说是要订个豪华的,但也不能太铺张浪费,关键是放眼整个泽城,也没有房费在500块钱以上的。花崇看了一圈,问:“我们订两个大床房还是一个标间?”

“标间吧。”柳至秦说。

花崇戳着屏幕,“我也是这个意思。”

订的酒店在市中心,花崇开门一看,就感叹道:“什么时候公费住宿也有这待遇就好了。”

柳至秦笑:“想得美。”

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不用收拾,歇了口气就直奔附近的夜市大排档。

夏天是吃小龙虾的季节,花崇点了三大盘,外加各种烧烤海鲜和卤味,落座后想起乐然,遗憾道:“我还跟乐乐说,完事了让陈队请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结果还没赶上呢,他和沈队就回去了。”

“没事。”柳至秦往两个玻璃杯里倒花生浆,“他想吃什么,沈队难道还能短了他?”

不提这一茬就罢了,一提花崇突然来了兴趣,“他俩关系不一般啊,亲戚?”

“差不多吧。”柳至秦将杯子推到花崇面前。

“什么叫‘差不多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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