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钦露出吃惊又恍然的表情,似乎这会才想起他的身份,然后叹息着说,独孤兄弟既然开口说了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会为难朋友。
独孤航冷冷看了他片刻,有些踌躇。
杨如钦又道,废帝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哪怕是没能力救他逃出生天,可也只能尽力试一试。哪怕真是为此丢了性命,也并不后悔的。
正是这句话导致独孤航最终改变了心思。如果落难的是陈则铭,自己也会这样不顾生死去救,这种偶然间闪现出的雷同,导致他莫名地生出了恻隐之心,加上他对这个人本来的好感,这一夜,独孤航让杨如钦留了下来。
外头自己手下的官兵还在四处追捕这个人,而院子里他和他就住在邻间。第二天早上起来,独孤航立刻发觉了这幅画面的荒唐之处。
然而要他立刻叫人进来抓人,似乎也抹不下这个脸。他惴惴不安地去见陈则铭,一整天都心惊胆战惴惴难安,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这个冲动的错误。
可陈则铭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安然无恙地过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直到最后,他开始习以为常。
独孤航常常要入宫宿值。
以前回家的时候,打开门院子里黑漆漆的,说不出的冷清,这时候回来,总有间屋子里燃着灯。独孤航不知道那有什么不同,但他确实觉得不同。似乎连院子里的风也显得柔和些,独孤航心想大概是天暖了。
最初杨如钦还不敢随意出行,后来风声过了,便也忙碌起来。他在京中旧识颇多,串门串得不亦乐乎。有时候独孤航回到家中一整天也见不着他人。好在杨如钦从不在外面过夜,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孤航躺在床上听到院门轻响,就知道他回来了。
偶然两人都在家的话,杨如钦会提着酒菜找他喝酒。
喝到半路,杨如钦很容易诗性大发,独孤航听他在月下吟得抑扬顿挫,自己却基本上听不懂几句的时候,就会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是挺有差距的。独孤航年少时候没机会识字,在从军之后又四处征战,如今也只能勉强说是粗通文墨,好在杨如钦不在意这个,反正在他看来,天下一半以上的文人都属于粗人,何况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