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满足又幸福,抱着已经吃得精光的碗,伸着小舌头转着圈地在舔碗里沾着的米汤。
林望星吃得打了饱嗝,却也把空碗捧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看着他们,林向美嘴角弯弯,忍不住笑了。还怪可爱的。
可笑完,又忍不住心酸。两个孩子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来,把碗拿来,姐姐洗碗。”林向美笑着伸出手。
“姐,我来洗。”林望星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把林向美的碗接过去,顺手又把甜甜的碗也拿走了,一起放进炉子上温着水的锅里。
甜甜舔得正开心,碗却突然不见了。小姑娘一愣,小嘴扁了扁,耷拉着小脑袋委屈巴巴,奶声奶气:“还没舔完呢。”
那可爱的小模样把林向美萌得心肝一颤,伸手就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甜甜乖,让哥哥洗碗,洗完了咱们去找二哥好不好?”
“找二哥!”甜甜一听,拍着小巴掌,露出了一口小奶牙。
林望星眼睛也一亮,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林向美观察两个孩子的神情,心中也不免对那个还没见过的弟弟有些期待,隐隐地还有一丝忐忑。
林向光,今年十四岁,在龙湾镇上念初中。
按书中所讲,林向光天生骨子里带了一股狠劲儿,长大以后是个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的亡命之徒。
不过现在还只是个一边努力读书,一边找各种机会偷摸赚钱贴补家用的好孩子。
林向光平时住在学校,每星期回来一次。林向美刚看过墙上的日历,知道明天晚上他就会回家,可她等不及。
在书里,就在她大哥的抚恤金送到的前一天,这孩子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被送去农场劳造。
因为长得漂亮,在农场里被变态老光棍欺负,愤而反抗,被打瞎了一只眼睛。
那以后,这孩子再也没机会上学,从农场出来后一直在社会上晃荡,这是他走向不归路的开端。
可不管这孩子在外面多么十恶不赦,多么让人闻风丧胆,但他对家里的兄弟姐妹却是一百分地维护,千万分地好。
这样好的弟弟,林向美决定,现在立刻马上就去见他,把他带回家来,一定要躲过那次被抓。
第4章
外头天寒地冻,林向美给甜甜和林望星穿得尽可能暖和,自己也裹得严实。
又把在炉子里烤熟的土豆在地上磕了磕,把灰磕掉,找了两张纸包好往棉袄口袋里一揣,几人就出了门。
林向美先去正屋,找林老太太要钱。
“奶奶,大娘,我头疼,胃也不舒服,给我点儿钱,我去镇上诊所拿点药。”林向美说。
“啥玩意?”还没等林老太太说话,林老大媳妇先炸了,把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啪啪往炕上拍:“你个败家鬼,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一点头疼脑热就要去拿药!”
林老大家的大儿媳妇先头被林向美敲跪在地上,正憋着一肚子火,也跟着讥讽:“呸,能打能抢的,这像不舒服的样?”
“就是,赔钱货,败家玩意儿,米缸少了那么大一块。”
……
一屋子人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都在给林老大媳妇帮腔。
而林老太太盘腿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行,我的病可以不看。”林向美也不气,回手拉过林望星,把他生了冻疮的手和耳朵给众人看:“可望星每天出去捡粪,还要捡柴火,手和耳朵都冻坏了,我要给他买冻疮膏。”
林老大媳妇一听更来气,往地上呸了一口:“林向美,不是我说你,一个没人要的野崽子你当他是个宝,还买药,没钱!”
一句“没人要的野崽子”,本来抱着烧火棍,小身板挺得笔直给姐姐壮势的小男孩,瞬间佝偻了,脑袋耷拉到了胸口。
林向美看得心里一揪,从林望星手里把烧火棍拿了过来,抡起来猛地往木头炕沿上一砸:“给我闭嘴!”
“嗙”地一声,再加上这一声带着森冷寒意的怒喝,吓得一屋子人一个哆嗦,齐齐看向林向美。
林望星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目瞪口呆看着姐姐。
姐姐,这是因为大娘骂了他,在为他发脾气吗?
可姐姐以前不都是告诉他别介意这些话,就当没听见吗?
甜甜吓坏了,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姐姐又要挨打,小胳膊死死抱着林向美的腿拼命往外拽,呜呜小声哭:“姐姐快走!”
林向美冰冷着脸:“我把话放这,从今往后,我再听谁说一句望星的坏话,我林向美跟她拼命!”
林向美纤细单薄,声音也不大,可目带寒霜拎着烧火棍往那一站,没人怀疑她刚才说的话,这是个真会拼命的。
被林向美震住,屋内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林老大媳妇才反应过来,两手拍着炕,泼妇一般又哭又嚎:“妈,你可瞅瞅,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向美懒得再听,带着哭都不敢大声哭的甜甜和呆呆愣愣的林望星转身出门。
意料之中,一分钱没拿到。
她压根就没指望能要到钱,但她必须得去要,而且明天也得去要。
一分钱要不到,才好闹分家。这乌糟糟的大锅饭,她是一天都不想搅和了。